绵师情怀

我校英语80级校友陈勇的援外故事(5)

时间:2022年04月05日 10:43  作者:赵梅  阅读:  

清明念故人,万里祭忠魂 

     茂密的热带植被,参天的芒果树,蓝天白云映照着优美的环境——这里就是位于坦桑尼亚首都达累斯萨拉姆市西郊的姆温贝尼,是坦赞铁路中国专家公墓所在地。

    2007年3月,我因商务来到坦桑尼亚首都达累斯萨拉姆。这是我1991年9月离开肯尼亚整整16年后重返非洲大陆,百感交集、思绪万千。
    四月初的一个周末,我与同事专程驱车前往姆温贝尼,拜谒中国专家公墓。40多年前,5万多名中华民族的优秀儿女,肩负着祖国和人民的重托,远涉重洋,踏上广袤的非洲大陆。他们同坦桑尼亚和赞比亚两国人民携手并肩,披荆斩棘,历尽艰险,以非凡的毅力、非凡的付出,修筑了贯通东非和中南非的大动脉坦赞铁路,而他们中间的一些人却永远安息在这片远离故乡的土地上。
    1989年3月25日,当中学英语教师的我也在命运的驱使下来到非洲,来到肯尼亚,加入中国专家组的团队,与我方工程技术人员和当地工人一起,顶着灼热的赤道阳光,忍着恶毒蚊虫的叮咬,抗着肆虐的疟疾,在噪音和灰尘的陪伴下参与到中国援助肯尼亚莫伊国际体育中心的建设工程和其它承包工程中。从此便与非洲结下了不解之缘,我的人生轨迹也随之改变。

    中国专家公墓在达市市中心西南24公里处一个叫姆温贝尼(Mwni)的地方;在斯瓦希里语里,姆温贝尼是芒果树的意思。汽车行使了约半小时,我们就看到马路边几棵巨大的芒果树。沿着树旁的路再走不远,就看到矗立在路边上的一块醒目的大理石碑,上刻“中国专家公墓” 六个楷体汉字和CHINESE EXPERTS CEMETERY三个英语单词。石碑旁是一条笔直干净的水泥小路,尽头就是陵园区。

    下车一踏上这条小路,我们的心一下就拉紧了。慢慢走近,才看见大门是关着的,但铁钎子门上并没有上锁,也没看到门卫。我的年轻同事轻轻走上前,把门推开;我们缓步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白色大石碑,碑的正面用中英文写着:中国援坦专家光荣牺牲同志之墓 - CEMETERY FOR MEMORABLE DECEASED CHINESE EXPERTS ASSISTING TANZANIA。碑后没有任何文字说明,只有小草和野花默默相伴。

     我的目光久久停留在这四行文字上,仿佛又看见40多年前报道坦赞铁路建设的《新闻简报》中我国铁路工程技术人员在工地上战天斗地的身影,耳畔又回响起了小时候曾听过的马季和唐杰忠合说的反映坦赞铁路建设的相声《友谊颂》,想起了当时听到的第一个斯瓦西里语单词“拉菲克”。我的思绪又回到了16年前的肯尼亚,回到了卡萨拉尼体育中心,回到了内罗毕曼立登五星级宾馆工地,回到了锡卡纸厂工地,回到了埃多雷特地区医院工地,回到了马加科斯神学院工地.....泪水不由自主地充满了我的眼眶。

     我们缓步走向墓园:正方形的墓园,绿树掩映,芳草萋萋;用当地的石材筑成的一排排墓碑,整齐而宁静地挺立,在大石碑后分左右排开,三人一组,保持着战斗的队形。每一座墓碑上都写明了长眠于此的烈士的姓名、籍贯、职业、生卒年月等。

    这里长眠着从1971年起至2005年在坦赞铁路建设、运营期间及其它相关工程中因公死亡的中国工程技术人员,共69人。

沿着墓园内的石板小路,我们走近墓碑,看见的第一个墓碑上刻着描红的汉字:毛忠满,1930年5月-1971年1月4日,辽宁省新金县人;这是援建坦赞铁路第一位牺牲在施工现场的烈士。

    墓碑虽然只有大约50厘米高,却骄傲地指向天空。有的墓碑前还留着花圈——虽然已被赤道的阳光和风雨夺去了光彩,却依然袒露着远方亲人的思念。在一位籍贯为吉林省敦化市的烈士墓碑前,放着三束已经干枯的花和三瓶二锅头,看来是国内的亲人或同事才来此祭奠不久。

    不知是谁在另一块墓碑前留下了一支玫瑰,花瓣已经褪色,在风中微微地颤抖。虽然已被赤道的阳光和风雨夺去了光彩,却依然袒露着远方亲人的思念。

    我们在墓园中轻缓行走,仔细察看每一座墓碑,不时相互提示。我的年轻同事向春,坦赞铁路修通时还未出生,指着墓碑说:“这些人牺牲时都很年轻啊,才20、30岁,最大的才40多岁!”我们还看到多位四川老乡,有成都人、郫县人、江津人、华阳人、营山人、南部人,还有德阳人,共有11名四川籍烈士,是坦赞铁路专家组中牺牲人数最多的。他们都是我的老乡,我们的同胞。

    当我们会说一口地道四川话的黑人司机伊马了解到有这么多四川人为了建设坦赞铁路而长眠在这里时,也上前鞠躬,静静伫立并唱起了一首中国歌曲:我从山中来,带着兰花草……献给他的“老乡”。

    有一座刻有靳成威名字的墓碑,从上面的生卒年月(1951年2月-1973年2月19日)看,才22岁,是援建坦赞铁路中牺牲的年龄最小的烈士。
    在肃穆的气氛之中,我们一行向他们献上鲜花和从祖国带去的香烟和白酒,肃立、鞠躬、默哀,表达我们的哀思,向他们致以崇高的敬意。
    来到挽亭,我再一次回望石碑。在阳光的照射下,我才发现墓碑都是向东而立;而东方,那正是祖国的方向、故乡的方向。烈士们虽然永远长眠在异国他乡的土地上,不能回到祖国温暖的怀抱,但他们的灵魂永远向着祖国,向着祖国的山水,向着故乡的亲人!

    祭奠完毕,我们怀着久久不能平静的心情走出陵园;我年轻的同事轻轻地关上陵园的大门,深怕惊扰了长眠的同胞。

再见了,烈士们!再见了,亲爱的同胞!我们会把你们的心愿告诉祖国人民,我们会把这里看到的一切告诉你们的亲人,我们会永远把你们铭记在心上。

考察坦赞铁路

    在此之前,我们先后到达累斯萨拉姆火车站、调车场和货站进行了考察,还上铁路考察了沿途的行车条件。在铁路上看到的每一条水泥轨枕上都清晰地刻着“中华人民共和国制”这八个汉字。长眠于这片异国土地上的先烈们,如那一块块坚固无比的轨枕,绵延千里。包括他们在内的数万中国人、坦桑尼亚人和赞比亚人支撑起了整整1860公里的坦赞铁路。

    在坦桑尼亚的工作完成后,我们又到了赞比亚,考察了坦赞铁路的赞比亚端。回到驻地,我们写出了考察报告,我还把考察的见闻和拍摄的几百幅照片整理出来,以《坦赞铁路掠影》为题,发到了“海子铁路网”上,在车迷中引起巨大反响,短时间内就创下20多万的点击率;那些80、90后车迷们纷纷在我的帖子后跟帖,表达出对前辈无限的敬仰和深深的缅怀之情。

(图片来自网络)

    两年后,从新闻中看到中国国家主席胡锦涛对坦桑尼亚进行国事访问,我非常激动,紧跟央视和网络上的新闻报道,全程关注胡主席在坦桑尼亚的行程。2009年2月15日,在坦桑尼亚总统基奎特的陪同下,胡锦涛一行来到中国专家公墓凭吊,当看到靳成威的墓碑时,他默立许久,动情地说:“靳成威同志,我代表你的亲属来看你了!”

    我几次看了央视和网络新闻关于胡锦涛凭吊中国专家公墓的报道,对比我2007年去时拍的照片,发现那“中国专家公墓”的大墓碑是全新的,无论石材还是文字都是新的,把原来汉字下的英文改成了斯瓦西里文,而且还在石碑背面刻上了铭文!这说明为了胡主席的来访,中坦有关部门对公墓进行了精心的修茸;把英文改成斯瓦西里文是为了让更多的坦桑尼亚人民以及说斯瓦西里语的东非人民了解中国专家为东非地区的社会经济发展所做的奉献和牺牲。

    后来从网络上了解到,墓碑上靳成威的姓可能是坦方翻译的原因,把拼音的“Jin”回译成“靳”刻了上去。在胡锦涛凭吊中国专家公墓的新闻播发后,国内有记者辗转采访到他的父亲和同学、朋友,了解到他的真实姓名为金成威,是辽宁营口人,牺牲时还不到22岁。报道出去后,坦桑尼亚有关部门、中国驻坦桑尼亚大使馆和中国成套设备进出口总公司住坦办事处联合行动,把“靳成威”改正为“金成威”,并对墓碑重新刷漆、描字。

    千山万水阻隔不断祖国亲人的思念:每逢清明前后,在坦工作的中国人都会带着鲜花和祭祀品,前来扫墓祭奠;坦赞铁路中国专家组每次人员交接,都要来这里,看望已故的同事;国内来访的代表团,也总会来这里敬献花圈,表达哀思。

    不同的血脉流淌着一样的深情:坦桑尼亚政府为墓园配备了专门守护人员;坦桑尼亚总统、副总统、总理都曾到这里祭奠;多少坦桑人说,烈士们的名字和坦赞铁路一样,将永远铭记在他们心中。

(图片来自网络)

    2013年3月25日,正在坦桑尼亚进行国事访问的国家主席习近平和夫人彭丽媛专门抽出时间来到这里,代表祖国人民向长眠在这里的烈士敬献花圈、扫墓,寄托哀思。我从新闻图片中看到,那些墓碑上原来的红色字体,已经涂成了金色,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习近平表示,今天,中非双方正在携手并肩,共同开创中非新型战略伙伴关系的美好未来。我们要弘扬坦赞铁路精神,精心珍惜和呵护中非传统友谊这份宝贵财富,继往开来,与时俱进,使中非友好合作这棵参天大树更加枝繁叶茂,结出更加丰硕的果实。

(图片来自网络)

    坦桑尼亚的中国专家公墓只是中国援非专家组在非洲众多公墓中最具代表性的一座。建设者们在工地上与当地人民建立了深厚的友谊,但热带的气候、野外的环境,那些蚊虫、毒蛇和猛兽根本不会与你讲友谊。因此,这座公墓安葬的人数是最多的。在坦赞铁路另一头的赞比亚首都卢萨卡郊区还有一座公墓,那里长眠着18位中国专家组的烈士,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是因车祸遇难的,主要原因是当时他们对赞比亚道路上车辆靠左行不习惯,此外当时当地的路面状况也很差,还常有滑坡和泥石流,有的车在路上开着,稍不留神就整个都翻到山下去了;还有就是原来从国外进口的一批车,底盘比较高,稳度不够。也有患上热带病如疟疾(俗称打摆子)、黄热病等而因公殉职的。

印度洋日出

    由此说开,从碧波浩瀚的印度洋海滨,到鸟语花香的维多利亚湖畔,都留下了中国专家的足迹。我国从上世纪六十年代起就派出建设项目专家组、农业专家组、军事专家组、医疗队、煤矿队等,他们中都有人员在工作岗位上因工伤事故、车祸,或因病死亡,甚至还有因暴徒袭击而罹难,都被就地安葬在了所在的国家,分散在不同的地方;有的烈士骨灰一半留在了所在国家,一半由专人带回他们的故乡安葬。

黄昏时分的维多利亚湖

    就我个人来说,在非洲工作的两年半时间,由于工作、生活、吃住都在工地上,整天与灰尘和噪音为伴;热带的气候不像国内有一年四季的变化,只有雨季和旱季的区别,人长时间在这样的环境下工作劳动感到异常疲倦,再加上没有家庭生活和娱乐活动,在那里半年后我就患上了耳鸣症,耳朵整天嗡嗡作响,检查、吃药也没有好转,从此留下耳鸣的病根,20多年来一直困扰着我,严重时整个脑袋都在响,吃药、打针、输液也没多大作用,只能得到一时的缓解。在我结束肯尼亚的工作回来时,尽管带着各种创伤,但值得庆幸的是我身体基本完好地回到了祖国。

 

     回望蓝天,我的思绪回到了遥远的非洲;俯瞰大地,自己的人生之路还需继续砥砺前行。正如中国专家公墓石碑背面新刻上去的墓志铭所言:异国青山埋忠骨,往昔峥嵘今犹酣;巍巍德业馨赤土,未竟成真报九州。

    谨以此文纪念我首次到非洲工作28周年和重返非洲10周年;缅怀在非洲大陆献出鲜血和生命的同胞,缅怀在肯尼亚献出鲜血和生命的同事,同时也缅怀我消逝在非洲大地的那段青春。

笔者在赞比亚铜带省的驻地一景

本文写于2017年清明,曾发表于《九三德阳》年刊

(文中图片除标注外,均为向春、谢成斌和笔者摄影)

 

作者简介:英语翻译、外贸经理、中国九三学社社员;曾任中国援外专家组翻译、德阳市人大代表、市政协委员。因国际经济技术合作多次出访非洲,与东非诸国人民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来源:网络—美篇,审核:赵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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